当年美人||徐枫:两届金马影后,替前夫还债后嫁给债主,当代侠女的人生比戏更精彩
今年金马奖把终身成就奖颁给了67岁的徐枫。
徐枫一袭黑色蕾丝长裙,钻石耳环、钻石胸针、钻石手镯闪闪发亮,真是难掩富贵。
这没办法,也确实是一个富婆,从商三十年,比起演员这个身份,商人这个身份时间更久,但比起商人这个身份,她显然更愿意被称为电影人,毕竟,除了房地产公司,她也开过电影公司,做过若干巨片的制片人。
▲给她颁奖的是今年的评委会主席、曾经一起合作过《山中传奇》的张艾嘉。张艾嘉说:四十多年来,她一直享受一个非常美丽的名字——侠女。背负一个美名很困难,她做到了。侠女冷艳无情,但现实中她很热情,她是个好演员,是个非常有眼光的制片人。
徐枫息影得早(1980年),你我都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她就不再演电影了,所以提起她来,大家都很陌生。
但徐枫来头很大,她是上世纪七十年代胡金铨武侠片的御用女主角,第一部在戛纳获奖的华语电影《侠女》就是她主演的,她还是两届金马影后(第13届和第17届)。
洗净铅华后她当起制片人,眼光毒辣,投资的电影叫好又叫卖,她投资的《滚滚红尘》让林青霞拿下金马影后。当然,她最骄傲的一部电影,你一定看过:《霸王别姬》。
徐枫的一生跌宕起伏。她不仅是华语电影里最经典的侠女,电影圈里成功的制片人,还嫁给了两岸三地的富豪汤君年,汤君年病死后徐枫一人执掌汤臣集团,叱咤商界。从演员,到制片人再到商人,徐枫每一次转身都创造一个传奇。
演员徐枫:冷艳的武打片女侠
徐枫的童年很苦。
父母四九年逃难去台湾,生下徐枫。五岁时父亲病逝,母亲带着徐枫改嫁,再嫁还是穷。穷到冬天典当风扇,夏天典当棉被。
继父对徐枫很不好,徐枫连夹菜都要看他脸色,脸色不对马上放下筷子。不幸的童年让徐枫早熟,也让对世事人情更敏感更清醒。
15岁的时候徐枫差点成了电子厂的女工,如果不是胡金铨选上她拍《龙门客栈》的话。
▲胡金铨是当代武侠片的开山鼻祖,凭《大醉侠》在打出名堂。1965年他的《龙门客栈》在台湾招演员,呼啦啦地来了四千多人,胡金铨在里面选了十二个,徐枫是其中之一。胡金铨给他们出的题目是:“面对所爱男人与其他女人的结婚照。”徐枫本不会演戏,拿着照片想到自己的身世,眼泪就留下来。徐枫以最高的分数赢得了角色,胡金铨是这样评价徐枫的:“她的眼睛里有光。”
▲徐枫在《龙门客栈》里的戏份不多,不过这对15岁的徐枫来说,第一部戏的导演是胡金铨,这已经是很高的起点。
胡金铨很喜欢徐枫,胡金铨一生拍了18部电影,有6部和徐枫合作。《龙门客栈》后,徐枫又拍了胡金铨的《侠女》。
《侠女》前后拍了四年,是胡金铨最重要的作品,它呈现出来的美学态度,还有许多武打片的场景,启发了后辈的导演。
▲竹林打斗的那场戏最为经典,后来的许多武打片,包括李安《卧虎藏龙》里周润发和章子怡的竹林戏都受了胡金铨的启发。
拍胡金铨的戏是很苦的。
▲吊威亚跳弹床都是家常便饭,要命的是胡金铨脾气特暴躁。稍有差池会被骂得抬不起头。胡金铨会亲自抠每一个细节,看到徐枫的发型不对,他会亲自上阵摆弄到合适为止。
▲当时演员是领死工资的。女主角的徐枫也要去管道具,负责放烟雾。有一场打斗戏,徐枫被对手田鹏的刀砍到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胡金铨的坚持换来戛纳的认可,《侠女》获得第28届戛纳电影节最佳技术和视觉大奖。徐枫跟着胡金铨去了戛纳领奖,这时她第一次发现原来拍出一部好电影,是可以受到那么多尊重的。
随后,徐枫在胡金铨的《迎春阁风波》、《山中传奇》、《空山灵雨》等电影中出演侠女的角色。徐枫也成了台湾70年代最出名的打女。
胡金铨合作过的女演员有郑佩佩、李丽华、张艾嘉,为什么他特别偏爱徐枫?
大概是因为徐枫特别飙,有一种特别冷和硬的东西。
▲徐枫长得不算柔媚,也不算大美 人,但她的气质有特点,属于冷艳型,眼神倔强,冷若冰霜,特别符合胡金铨武打片里风里来雨里去不发一言的侠女形象。曾经合作过《龙门客栈》的演员石隽说,徐枫的美有一种特别的冷艳。而且,徐枫的名字听起来就一股侠士之气,白话念起来跟“随风”一样。
胡金铨塑造了徐枫对电影的世界观,不过他的电影没让徐枫得奖,反而是别人导的戏,让徐枫两度摘得金马影后的桂冠。
▲1976年、1980年徐枫分别凭《刺客》、《源》获得金马奖影后。
制片人徐枫:眼光独到
徐枫的感情史特别简单,第一次婚姻为了完成母亲夙愿,嫁给不爱的人,然后离婚收场。第二次婚姻,嫁给台湾富豪汤君年。
▲在两次婚姻之前,徐枫只和邵氏的武打演员宗华传过绯闻。宗华是1976版《流星蝴蝶剑》的孟星魂,他曾追求过徐枫。不过他说徐枫这个人缺乏情趣,也不够温柔。走在马路上他想牵徐枫的手,徐枫会马上缩回来,他想约徐枫看电影,徐枫一定会找一个朋友陪同。最后宗华知难而退。多年后,宗华谈起徐枫,说她是把婚姻看得特别重的人,她会是一个好妻子。不过自己喜欢的是温柔投入自己怀中的女子。
▲汤君年是上海浦东人,很小去了香港,60年代去了台湾做窗帘和墙纸的生意发家,70年代进军房地产,现在的台北市忠孝顶好商圈的龙门百货与西门町的科达百货大楼就是汤家的产业。汤家很传统保守,汤君年的父母不同意汤君年娶一个演员当老婆,更何况是一个离了婚的演员。但后来汤君年的母亲对徐枫说,我感觉到如果我不让儿子娶你,我就会失去他。
汤家对徐枫唯一的要求,婚后洗尽铅华,从此息影。徐枫一口答应了,拍戏本就是为养家糊口,能有人依靠不再受苦受累,何乐不为。
婚后徐枫生下一对儿子,也当过无所事事伸手要钱的少奶奶。
徐枫是苦孩子出身,从小被人嫌弃,这样的人最害怕的自己会变成没用的热闹,她任何时候都要让自己活得有价值,这样才不会被抛弃。她很快厌烦也害怕了少奶奶的寄生属性。汤君年安排她进公司当财务,做些盖章的闲活。最后徐枫发现,这世上最能体现自己价值的,还是电影。
汤君年给了徐枫四百万做本钱,她很顺利地开始了自己的制片人生涯。
▲汤君年一开始只是想用四百万给爱妻打发时间,买珠宝买股票买楼什么都随你便,但徐枫拿来开了电影公司。对徐枫再次进入电影界,汤君年是有想法的,你不可以当演员,不过你可以去当老板。徐枫的电影公司想用“汤臣”的名字,汤君年死活不答应,因为他压根就不相信徐枫能成功,拍两部就关门,不丢自己脸么?徐枫软磨硬泡好久,汤君年才答应。
没想到,徐枫成功了。
▲刚开始当老板的时候徐枫就在办公室贴了一张世界地图,她说要让自己的电影卖到全世界。周围人都笑她,结果《好小子》系列电影票房大赚,这在当时不景气的台湾影坛来说是个奇迹。
她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很自信,她说自己是第一个挖掘张曼玉文艺气质的人。
▲张曼玉第一部文艺片《黄色故事》(1987年),是徐枫投资,张艾嘉参与导演的。
▲《滚滚红尘》也有张曼玉,成就了张曼玉更成就了林青霞。张曼玉获得了最佳女配角,林青霞凭着沈韶华的女作家角色,获得了唯一的一个金马影后。《滚滚红尘》在1990年获得了金马奖七项大奖,在1991年的香港金像奖也获得了八项提名。
她也是第一个欣赏陈凯歌才华的制片人,请陈凯歌的《霸王别姬》。《霸王别姬》最后在国际舞台上大放异彩,获得1993年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1994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1994年英国电影学院奖最佳非英语片奖。
▲徐枫买下《霸王别姬》版权的源头其实是张国荣,张国荣很喜欢这部小说,笑称要自己投资一半钱都想拍。这头张国荣说完,那头徐枫就去买下版权。张国荣自然是程蝶衣的第一人选,本来张国荣也答应了,但在经纪人陈淑芬这环节又谈崩了。这时候尊龙也找到徐枫,表示自己很想演,徐枫想要是张国荣那么麻烦,那退而求其次,尊龙也可以。后来徐枫和尊龙在戛纳再次见面,她发现不对头,尊龙虽然俊,但脸上棱角太多,不适合演旦角。刚好,这时红起来的尊龙开始摆谱,给徐枫提要求:我的狗必须和我一起坐最好的航空公司头等舱,而且不可以等海关检疫三天。正中徐枫下怀,我已经觉得你不对了,你还给我来这么一出,于是否了尊龙,再次找张国荣。这次徐枫亲自找了张国荣谈,立马谈妥。
《霸王别姬》成就了陈凯歌、张国荣,也成就了徐枫。
▲1998年,戛纳给徐枫颁了最佳制片人奖。
商人徐枫:硬扛起来的女强人
1996年以后,汤君年连同何鸿燊、邱德根等富豪陷入“汤臣案”的官司中,徐枫不得不把重心放回家族企业,辅佐老公。
▲汤君年不善交际应酬,徐枫为人飒爽,长得漂亮又是金马影后,所以很多公关场合都是徐枫代夫出征。徐枫和摩纳哥王室的关系密切,2001年还获得了“摩纳哥驻上海名誉领事”的称号。也有传当年徐枫曾想做媒,把巩俐介绍给摩纳哥王室。
官司打完后,汤臣把重心全部投到上海,势态一片良好。徐枫也趁机回归自己的电影事业,拍了一部《美丽上海》。这时候,汤君年积劳成疾,去世了。
命运把徐枫抛回大海里。
是的,她是电影圈成功的制片人,但她也是极普通的女人。只梦想着有一栋楼收租一栋楼住的小富即安生活。老公让她移民,她第一时间想到是老公外面有人,要把自己和孩子支开。她能风风火火当起电影制片人,很大程度上也源于老公的财力支持。
她彻底失去依靠了。那一段时间媒体报道里经常可见徐枫失声痛哭,徐枫晕倒…事实上,徐枫确实在汤君年死后得了抑郁症,一度想过自杀。
汤君年走后,留下来一个大摊子的家族产业。身边人都在等着看笑话,看准徐枫撑不过半年。
徐枫强撑着接手汤君年的位置,当了汤臣集团的董事长,和两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儿子在一起,顶住了外界的压力,把汤臣集团继承下来。
汤君年走后几年,金融危机、楼市调控,整个市场波谲云诡。徐枫硬扛下来,也把两个儿子培养起来。大儿子汤子嘉现在负责汤臣内地的业务,小儿子汤珈铖则负责汤臣在香港的金融业务。
说到这里,不得不歪楼说一下徐枫的小儿子汤珈铖,他经常被拿来和王思聪比较,很显然嘛,看脸就已经赢了。
▲汤珈铖原名汤子同,2岁的时候就在徐枫投资的电影里客串,从小到大都是一枚妥妥的高富帅。
▲富二代的汤珈铖不爱吃喝玩乐,唯独对数字敏感。王思聪在玩游戏机的时候,10岁的汤珈铖已经开始玩股票机。每天看美国股市看到凌晨四点,然后做笔记预测明天的股市。当我们还在央求爸妈零用钱多给100块的时候,15岁的汤珈铖问徐枫要了100万,说要帮妈妈买股票赚钱。结果……他半年帮徐枫赚了40万。因为崇拜李嘉诚,他把汤子同的名字改为汤珈铖。
▲汤珈铖是港台媒体口中富二代“笋盘F4”中的“花泽类”。为什么是花泽类,大概因为他和花泽类一样,患过抑郁症吧。从小就不爱凑热闹,他在国外读书两年,毕业的时候有个老师想跟他说,你能不能对我说一句话,我从来没听过你的声音。很文艺的情节,对不?更奇怪的是,18岁他出任汤臣集团的执行董事后,抑郁症不治而愈。他自己说,因为做生意赚钱是我真正喜欢的事情……和王思聪爱网红后宫三千不同,汤珈铖私生活相当低调,除了早几年被香港媒体传他和TVB四线女艺人朱璇的绯闻,他一直没什么桃色新闻。也正因为这样,他成了许许多多爱发白日梦的少女的青睐,不少人在微博上花痴他,他甚至还有后援会,粉丝自称“汤圆”……
在汤珈铖眼中,徐枫是一个停不下来的人,一天不做事都不行。
不过因为两个儿子争气,汤臣皇太后的徐枫也开始慢慢放手,让两个儿子上手,她自己则开始回归电影圈。获得金马奖终身成就奖后,也表示要重出江湖当制片人。
▲或许是打算退位放手给儿子打理生意,徐枫近几年虽然没有投资电影,但一直在电影圈徘徊。2012年她担任了FIRST青年电影展评委会主席。她也是金马奖颁奖典礼的常客,这次金马奖获奖以后,她说要准备复出,徐枫早年和陈凯歌等知名大导演还有合约,而且她还买下了好几部文学作品的电影版权,包括老一辈名媛郑念的《上海生死劫》,看来徐枫重出江湖,是指日可待的。
演过侠女的女演员那么多,为什么只有徐枫四十多年来一直被冠以“侠女”美名?
这大概是因为,徐枫不仅在戏里是锄强扶弱的功夫女侠,在戏外,她也是重情重义,有大格局。
对恩师、朋友和爱人,她重情义,在大事面前临危不乱
她的第一段婚姻是母亲临终前指定的,她根本不爱这个人。婚后,老公以她的名义到处借钱,最后生意失败跑路了。离婚后,徐枫把前夫的几百万债务扛起来。她本可以不扛,但她觉得很多债主都是自己的朋友,于道义上,她觉得自己有责任还。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引起了汤君年的注意,汤君年是其中一个债主。他觉得这世上不会有这样的女子,但徐枫就是这样硬气,于是才有了汤君年的追求,和徐枫的第二次婚姻。
1996年,汤君年因为“汤臣案”被港英逮捕,徐枫一夜之内筹措了两千万保证金,把老公保释出来。
徐枫功成名就后,找恩师胡金铨再合作,和徐克一起拍《笑傲江湖》,担拍到三分之一,胡金铨和徐克闹掰,撂挑子不干了。2015年台湾想修复胡金铨的电影数位版,徐枫还是爽快地赞助了500万,修复《侠女》,一来为自己,二来也报了师恩。
她处事看问题有格局
许多看过陈凯歌现在的各种烂电影的人都在质疑,这个这么自恋这么自我的男人怎么拍得出《霸王别姬》那样的惊世之作?
其实答案只有一个:因为《霸王别姬》是徐枫主导的片子。
因为徐枫的强势,徐枫的眼光,徐枫对于电影市场的老到,把陈凯歌扶上了一个原本他无法到达的山峰,也看到了他原本不可看到的风景。
如果没有徐枫的坚持,陈凯歌或许不会拍《霸王别姬》,因为当时陈凯歌很嫌弃,觉得这故事通俗,徐枫花了很长时间跟陈凯歌沟通,他们之间的博弈很有意思:
有一天,她问陈凯歌:“你寂寞吗?你的《孩子王》在全中国只卖出一个拷贝。如果你只想拍戏给自己看,那买部DV拍了回家自己看就够了,拍电影就是要给观众看的。”
陈凯歌反驳说:”我不会为任何人改变我的风格。”徐枫说:“我不是要改变你的风格,但电影是多元的。”
最后徐枫提了两个要求,男主角必须张国荣,女主角必须巩俐。陈凯歌不高兴了:“巩俐是张艺谋的人,我怎么能用他的人?”
徐枫说:“拍电影哪有谁是谁的人!”
▲这个世界是很不公平的,王朔帮徐静蕾写个剧本,别人就说老徐没才华,全靠男人,而当年徐枫贴心贴肺地帮年轻的小陈上位,别人却只记得这是小陈的片子,拍得好,全是青春才俊有才华,实际上,在享用女人们对才子帅哥的热情与痴情,让自己进步这条路上,第五代导演里,陈凯歌老师若认第二,绝对无人敢认第一啊……
在命运面前,她没有认过输。
从贫民窟里被人嫌弃的拖油瓶,到在片场打拼的演员,到八面玲珑的制片人,再到撑起亡夫的家业,徐枫一路走来,相当硬气,每一个重大的人生关口,她都没服过软。
徐枫不是天生的侠女,但生活的磨砺,命运的锤炼,把一个原本资质平庸但又不愿服输的女人雕琢成了侠女。
▲汤君年去世的时候,徐枫把公司扛下来,在家里和公司都带着氧气瓶。身边跟红顶白的人都等着看笑话,徐枫硬是扛了下来。
世上本无侠女,侠女都是在和生活一次次搏斗,失败,心碎,然后把心缝缝补补,又爬起来,在一次次搏斗中幸存,愈发强壮的人。
这就是常说的:那不能杀死我们的,必使我们更坚强,所有吃过的苦不会白吃,所有辜负我们的人就把他们忘记,所有暗的脏的刺骨的黑暗都会滋养出你的坚强与无畏,让你奔向更光明的所在。
是的,如果柔软没有用,那就选择硬朗地活着,一直保持向前,一直走,就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
愿我们都能做自己生活里的侠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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